Gift。

小道士盯着沈道长的脸半晌方明白人家在笑，赶忙迎进门，不等客人发火自己先挠了挠头：『道长可是寻清怀师兄？师兄现今病了并不方便见客，道长随我去客房罢』

白衣道长甩了甩拂尘兀自走进观内，不多时便看见一槐树伴着风轻轻摇动，沈道长侧首看了眼，直走向清怀道长居处。

那青衣郎中正想卖弄自己厨艺颇佳，清怀哪能愿意让恶徒喂食？干脆偏过头任自己饿着。
因在病中，清怀并没有束起高冠，长发散在脸侧遮遮掩掩，都搔刮着明玉树的心。他伸出手，无视了眼前人的警惕和僵硬，轻轻将几缕青丝别在清怀耳后道：『道长体力不足，如弄湿床铺倒得不偿失，玉树仅代劳一次，可好？』
他说的有理，清怀也不知如何反驳。

沈道长翻手捻诀便破了锁上的把戏，入眼就是男男喂食的场景。
现在的道友都是怎么了？
正尴尬着，空中便闪过白光缕缕，那狐狸记着自家沈郎的话，在外只现了人形。两人并排站在门口，狐狸一只手便从后放在沈道长腰臀处摩挲。
明玉树好说歹说才喂进大半碗粥，这会子清怀只想躲，青衣郎中自然而然的挡在他身前，笑着转身
『两位道友远道而来，不知…』

『老木头？』
『…臭狐狸？』
清怀彻底没了指望。狐狸明眼明心，当即喝道：『哇呀呀呀呀！早知你不修道必有邪恶之行，还不与我一战！』
刹那间一青一白两道光便穿过槐安城上空，往南山去了。城内人看着异象还道是白娘子出世，一阵唏嘘。虽是顽顽，可二妖少说百年许未见，狐狸结了法阵直逼明玉树面门，槐树精现了妖身，发丝三千化作藤瀑冲向法阵，瞬间便破了术式。狐妖看槐树精那绿油油的样子不禁抱着肚子笑起来
『你可知我与沈郎路过勾栏院，那里娼妓家中的男人都围着绿头巾呢！』

不要指望跟狐狸好好打架。

等狐妖笑够了，槐树精也早回了人形：『你道沈郎，便是方才的白衣道者？』狐狸想起爱人，脸上满是讨打的幸福模样。
『他已不是人身了。』
狐狸躺在地上枕着胳膊，依旧是笑了笑：『修了道，早是个半仙，又有前几世的功德庇佑…』
『底子终究是人，功德续不了命数，你清楚。』
『我与沈郎结了发，成了亲，共了命数。一荣俱荣。』
一损俱损。

又一个白衣男子与青衣郎中说说笑笑进了观，小道士们回了各自房内闭门修道——清怀如此吩咐。
所有的高傲加身，如今短短几日内便损耗殆尽，清怀身体好了许多，却依旧不束冠更衣。沈道长回了客房，只交待狐狸自己找屋子住。
『似是被夫人嫌弃了呢。』槐树精还是青衣郎中模样，靠在观中槐树下，狐妖就坐在枝桠上翘着腿
『沈郎是提醒我早些回去，我爱他醋味儿撩人。』
这槐树花期不比寻常，此刻无风，二妖声音虽小，若开了灵视想听倒也不难。

『先前在蓬莱时，你我曾盟约，若寻得所等之人，必携偶相告，四百年了。』
彼时清怀还是个渔夫，为救老母独自架船去寻那蓬莱仙山，明玉树先一步来到山中修炼，正是那时遇见的狐妖。
仙境时光流逝慢于人世，一恍数十年，明玉树才知小小渔夫死在风浪中，糟糠弃了婆婆改嫁。老人家瞎了眼睛，枯留一副白骨在土炕上。
『你知道么，妖是不会做梦的』槐树精闭着眼，『可我总做梦。梦到初时我们在一起，他与我对弈，小小年纪的道士，连冠都未束，输了便抱着我撒娇。我欢喜他，总不让分毫，后来想，如今对弈输赢都无用了。十世转生，我看他种地受苦，我看他金榜题名抱公主，世世不得善终。阎君说我不可改他命数，只能远远看着。第十世了，他终忘了干净。』

狐妖是不爱听人说情爱苦事的，偏偏他与槐树精是友人，自己也苦求不得过。一世出错，物老成怪，结了孽缘。此后便只能等，看他襁褓啼哭，看他缠绵病榻，看他新婚燕尔，看他老无所依。狐狸抱着尾巴，苦笑着
『你可真矫情。』

月色皎洁。

沈郎披着道袍坐在窗边，心中满溢的都是酸楚。他的狐郎轻浮惯常，从不说过往事，槐树精尚且如此，狐郎所经历的也不会少。
狐妖刚进门就轻声去环住沈郎：『怎还不睡，是在等为夫么？』
『我是在等你。』
『沈郎今日好生乖巧。』
『狐郎。』
『嗯？』
『哪怕我魂魄皆灭，此生此世…生生世世，我再不忘你。』

那不平生掐指引过一根槐枝，枝叶化作酒壶酒杯，独饮月光。
清怀立在门外，白衣被月光映着，更将人添了些许柔光，软化了棱角。
修道之人，不动心更无情。
不该流泪。

『人妖殊途…我总道人妖殊途…』

狐九，前作有存在空间相册，欢迎扩列